Aura

春泥掩盖的,是阴霾的过去,是初生的卑劣的根

【荼岩】他们的事


 

【现在的事(主安岩)】

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,安岩也不太清楚。他们连七年之痒都还没到就已经要分开了。但两人住在一个房间,一张床上,一个被子里。两人背靠背,任由冷风从被窝的缝隙中溜进来,一晚冰凉。

就这样过了两年,不冷不淡。那人本来就是个寡言的人,自己又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。

回忆这些的时候安岩是躺在病床上的,自己从超市回来的路上晕倒了,然后就被人送来了。床头是自己买回来的菜,鸡蛋因为跌在地上,碎了,蛋清蛋黄流了一袋子,也不知道其他东西有没有遭殃。钱包和手机都很好的放在一边,看来现在人的素质还不错。

身体无力,就连伸个手看一下手机都不行。正巧,这时一位医生进来了,手里拿了份单子,边走边在纸上面写写画画。走到安岩的病床边,没给安岩说话的机会,公事公办道:“您是安岩先生吧,有人把您送到医院来了,住院费还没有付。”

安岩点点头,他很明白这位医生想和他说什么,想开口说些什么,但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发出声音。

医生似乎并不着急,打了个手势,让一旁的护士递给安岩一杯带吸管的水让他喝。而自己则继续说:“我们检查了一下,癌症晚期,建议是住院化疗手术,不过……因为您的癌细胞已经扩散了,所以还是放疗比较好,手术……”

下面的话医生没有再说,安岩也不需要医生再说下去,因为下面的话不用说也明白,基本上就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了。

真恶俗。

安岩闭上眼睛,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不是一部狗血的电视连续剧,但现在他发现,自己错了,狗血的电视连续剧就他妈是来源于生活的!

“如果不治疗呢?”安岩并不是一个富有到可以用放疗吊自己几天命的人。

“很快,没几天。”

安岩想了想,其实也就用了几秒钟就做了一个决定,他说:“能帮我个忙吗?”

医生先帮安岩打了个电话,但因为安岩还是无法动,只好放在安岩枕边,开了免提,正好今天的病房里只有安岩一个人,也不怕被人听到。然后从安岩的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,去结未来几天的住院费。

医生和护士都走了,房间里只有电话“嘟嘟”的响声和安岩略微沉重的喘息声。

过了半分钟,无人接听,自动转留言。

安岩叹了口气,开始留言。

“恩……我猜你刚在开会,所以没接,没关系,不是什么大事情。我之前找的那个工作让我去外地学习七天,别担心,也别打电话,我估计会很忙,接不到……你也很忙……我……我是今晚的飞机,还没来得及做晚饭,不过锅里有我之前就在保温的汤,你自己闷些饭,炒个青菜啥的,别老出去吃。

之前你说阿塞尔要过生日了,礼物恐怕我也不能亲手交给他了,虽然他不太喜欢我,不过还是请你带给他吧,就在我的床头柜的抽屉里。

还有啊,之前不是说公司的一个项目缺钱吗?那个……我卡里钱虽然不多,杯水车薪吧……

神荼我……我……咳咳!别太想我,很快,就七天。好好过,别亏了自己,七天里没我别把自己过得……

再见。”

安岩没有想过,未来几天他要怎么过。他没问医生自己的癌症是在哪里,其实这在一年之前就查出来了,一直没说。治病需要钱,他和他之间的关系虽然冷淡,但对方绝对不会对自己的病不闻不问,而对方的公司,才刚刚有了起色,也有了新的困难。

一切都需要钱。

安岩又嘱托医生再帮他两件事。一个是帮他处理一下后事,用卡里的钱,安岩是树葬,早就买好了,用不了多少钱;二是用余额的是三分之二的钱打到一个银行卡上。至于剩下的钱,就都归医生了,权作谢礼。当然,如果医生不要,也可以全部都打到那个卡上面。

当医生问道家人和医嘱的时候,安岩想了想,笑着摇了摇头,自己的父母早就离异,自己孤身一人长大。遇到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,自己还是少麻烦他们了。其实,当初神荼为了让安岩安心,申请让安岩成为自己的养子,两人会成为一家人,可这事因为阿塞不同意,迟迟未办下来。其实安岩并不在意自己是否是神荼的家人,不论是名义上的还是心里的,他要的只是一个动作,足矣。他满足了。而直到现在,神荼的户口本上,一直没有安岩的出现。

最终,还是填了安岩自己的名字。

医生很好心,帮安岩办好了所有的事,也没要钱,甚至还问了问安岩有什么人要通知吗?

安岩说没有,手机里的电话号码屈指可数,还有几个是诈骗电话。

最后的最后,安岩只有一个要求,就是把什么都烧了,但要留着这部电话,前几天都不要去管它。等自己死后,如果有个备注是神荼的人打过来,就告诉他你是捡的,然后就丢了吧,或者卖了也行,随你怎么想。

三天后,安岩开始感到自己的五感变得衰竭,他听不见左边病床上老人和儿女的聊天,闻不到右边病床上一位中年男子手捧爱人带来的饭菜。

同样是将死之人,同样是要死之人。

安岩最后的意识都停留在护士半夜来开窗通风时,闯进来的风上。清冽的风,一如那人。

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。

这个问题安岩至死也没懂。

是不想爱了吗?

这个答案安岩从未想过。

可能只是太忙了。

安岩安慰着自己,告诉自己;

我只是时间不够了,也许……也许……他会找到一个能陪他走完一生的人。

他安慰着自己,闭上了眼睛,清了六根,闭了五感。

再见。

【过去的事(主神荼)】

    也许今天是神荼一生中最忙碌的一天,却不会是最痛苦的一天。

先和合作的对象谈了一个上午,下午就接到了弟弟阿塞尔发高烧的消息,带着工作急忙赶过去,在阿塞尔家里边陪他边处理工作;等晚上回到家,没有饭,安岩也不在,只好自己随意弄了写食物应付一下;给安岩打电话,没有人接,急得翻了一圈手机里的联系人,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是知道安岩行踪的,或者说那些人连安岩这个存在几乎都不知道,至于阿塞尔,他从来都不认可安岩;想去找安岩的朋友,却又发现两人生活的圈子是没有任何交集的,自己根本不了解安岩的生活;又想去亲自找他,又不知他会常去那里,会去哪里。

自己真的爱他吗?

神荼在这一刻开始有些怀疑自己。

自己真的爱这个跟着自己五年的恋人吗?

最后还是一条留言消除了神荼心里的担忧,安岩是出去学习了,而且太匆忙了,没有来得及再见一面;而自己也在对方打来电话的时候在陪阿塞尔,没有接。

还好,他只是出去了一趟,不过七天。

七天后,神荼静等安岩回来,这七天里他已经学会一些家常菜了。这个很少听安岩劝告的人头一次听从了安岩的说教,好好照顾自己,不要亏待自己。神荼期待着安岩的大吃惊。

可是第七天过去了,第八天到来了,第九天又在后面招手了,没有一个电话打来,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安岩在哪里。

神荼有些坐不住,抱着试试看的希望,再次打了安岩的电话。

这次通了。但电话的那头不是安岩。

“你是谁!”几天不见安岩的心情压得神荼有些暴躁。

“你又是谁?安岩的谁?”

他认识安岩!神荼定了定神,估计这对方应该是安岩的朋友,前思后想,还是决定不透露两人的关系。

“朋友。”

“哦,您找安岩。”

“恩。”

“行,来趟XXX医院,直接上4楼来XXX,我在里面。”

“医院。”

回答神荼的是一阵忙音。

没有丝毫犹豫,神荼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那个办公室。

里面没有安岩,只有一个穿着大白褂的医生和一个穿着紧身裙的护士。

医生见了他就问:“神荼先生?”

“嗯。”

医生向神荼招招手,示意他到桌边,然后拉开一边的抽屉,开始在里面翻找,“四天前,安岩先生去世了。后事是我帮他办理的,虽然他说让我把他的东西都烧了,但我还是决定把这些都交给你来处理。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?”

一连串的事情弄得神荼有些懵,尤其是有关安岩去世的消息。

那医生倒是又想起什么来的一样,继续说道:“安岩先生树葬的地点我也写给你。”然后便随手拿过桌上的便签纸,在上面“嚓嚓”写下一行字,递给神荼。

神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开车来到墓地的,一切都不受自己的意识控制。

神荼来到埋在安岩的那棵树下,站了很久,想了很多。

他想起几天前银行卡里一笔帮了自己很大的忙的钱,虽然只有几万,那一定就是安岩托别人打给自己的。

他想起几天前安岩给自己留的留言,那很明显是安岩最后的告别,可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发现呢?

他想起几天那个没有接到的安岩的电话,可能那就是最后的一次通话,这样他们也就能见最后一面了,可是……

他想起几天前厨房里的一锅汤,那是安岩最后为自己留下的一顿饭,而自己却因为没有胃口,加之从不吃剩菜,全部倒掉了。

他想起自己最后一次仔细看安岩的脸,最后一次细听安岩的声音是什么时候,却无从找起,那人的一切都像泯灭在自己的记忆里了。

他开始回忆什么时候安岩开始换了癌症,但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,倒是有一个清晨,他照例从冰冷的被窝里醒来,却头一次起的比安岩早。洗漱完毕进屋时,也许是动作轻,也许是安岩没注意,安岩并没有发现自己进来了,只是出神的望着窗外,晨风从外面吹进来,带起安岩的衣角。他是那么的瘦,以至于曾经号码刚刚好的睡衣穿在他身上就像是挂在上面一样。为什么那时的自己要忙着去公司呢?

他开始回忆过去两年,两人的点点滴滴,却发现冰冷彻骨,自己的冷漠,他的懦弱,竟是再未相拥入眠。

他开始回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,却发现无从下手,或者无处找起,仿佛两人这样冷漠的相处方式已成为习惯。

他开始回忆两人热恋的时候,似乎只有三年,在大学共处的三年,从小孤身一人的他,为学业远离家乡的他,曾在一起取暖。

神荼头一次发现,自诩观察力不弱的他,忽略了很多事情。安岩的病,安岩的孤独,安岩的包容,安岩沉默的爱,自己的忽视,自己的冷漠,自己的偏心,还有……自己那被自己掩埋在时光里的爱……

我真的爱这个人吗?曾经爱过,那现在呢?

神荼明确地知道,他爱他,不用思考。

可是为什么!

为什么他不知道安岩的生活,他不了解安岩的一切,他不知道安岩去过那里,做过什么,忍受着什么,期待这什么,又对什么有着绝望……

“安岩……”

他跪在那棵树前,抚摸那棵树粗糙的皮肤,就像在抚摸挚爱的人。

安岩现在就在这下面,用不了一年,安岩就会成为这棵树的一部分,而这棵树会靠着安岩给予的养分茁长成长,郁郁葱葱。

“安岩……”

“我爱你……”

他从未许他一个未来,一个家,而他,也从未奢求过。

那些都是……很久……很久……很久以前的事了。只有我爱你,还保鲜到现在,泯灭在尘埃里,静默的开花,等人发现。

【他们的事】

现在的,过去的;等待的,忙碌的;懦弱的,冷漠的;死去的,活着的……

他们的。

缘分有长有短,分道或早或晚,可为什么他们还未曾相拥就要分别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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